二十世紀二零年代是中國教會復興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,神在這一段時間興起了新一代的教會領袖,其中的一位領袖倪柝聲代表著聖靈復興運動的主流[1]:而倪柝聲與他所建立的小群教會,對華人教會的屬靈傳統有著非常重大的影響,今日不少華人教會的模式、運作、解經、以至神學觀念,亦或多或少的受到他的影響;他一生的奮鬥目標就是「為己無所求,為主求一切」。這是他的事奉態度與生命追求的方向。
一.倪柝聲小傳 (1903-1972)
時代的更梆之聲
倪柝聲於1903年11月4日誕生於廣東省的汕頭市,但他的祖籍卻是福建省福州市,因為他的父親倪文修,當時正在汕頭市任職海關官員。他的父親為他取名述祖,在家中排行第三。母親名叫林和平,祖父倪玉成是閩北三位最著名的中國籍牧師之一,屬美國公理會差會:所以是在一個基督徒的家庭下長大。
1909年舉家遷回福州,他的父親請了一位秀才作家庭教師,教授傳統的古典文學和道德,[2]又上教會的主日學,接受聖經方面的教育。1916年十三歲時進入了福州三一書院,[3]從初中部讀到高中畢業。教育的內容主要是西方的一套,令他接觸新文化的思想,閱覽不少當時流行的白話小說,而中國傳統文學的訓練反退到次要的地位。他天資聰穎,可惜聖經科的表現最差,甚至要作弊來獲取合格。
他的母親在1920年參加了余慈度加佈道大會,悔改信主,重生的改變令她不計較母親身份,衝破傳統禮教的桎桔,向倪柝聲承認以前枉打他的罪,令他感受到是甚麼力量使母親有如此大的改變,故此也願參加余慈度的佈道會,結果,在會中接受了救恩。為了紀念他的新生,改名「更夫」,意為要做一個「時代的警戒及勸告者」,然而,「更夫」之名,在意義上雖十分美好,但不免覺得有點不雅,所以在他母親建議之下,改名「拆聲」,意為做一個「時代的更梆之聲」,藉打更以喚醒大家來認識真神。年幼時,有一英文名字--亨利Henry,獲得信仰上的新生後,更改名「守望者」Watchman Nee。[5]
「是年四月廿九日奉獻作主的僕人,翌年的復活節,與母親和弟弟一起受浸。他為愛主和想到神在他身上的恩召的緣故,放棄青梅竹馬的女友,一位愛時髦、未信主的摩登小姐張品蕙:卻在十多年後,張品蕙在燕京大學畢業後,而且已經信主,放棄了的愛情,重燃起來,在一九三四年十月十九日,與當時的窮傳道倪柝聲結婚,她的中英文造詣頗深,成為倪文稿和翻譯的得力助手。」[6]
致力建立地方教會
1920年,當他十七歲蒙恩得救時說:「我知道我的得救是雙重的,一面接受基督作我的救主,一面要以祂為主來事奉祂。」[7]他的獻身非常徹底,深信自己所有的一切,是屬於神而不是自己,所以不敢浪費一文錢、一刻鐘或一點力量,必須完全為主而活。從他向校方坦認以前在聖經科上作弊,冒著被開除及喪失獎學金的危險,是他願意以極大代價付出的決定。
為要實踐作傳道人的熱誠,他進入余慈度在上海所開辦的聖經學院接受訓練,[8]但因生活不夠紀律而被勸喻離去,他本人在日後也曾向人提及,那段期間,他「貪吃美食,愛穿新衣,早晨起不了床。」[9]然而,從余慈度身上卻學習了專心仰望神供給的秘訣,亦教導以聖經的話語應存放在心中,而不是只在頭腦的記憶上。
重返三一書院求學後,開始勤讀聖經[10],熱心引領同學歸主,將同學的名字寫在表上,除了每天為他們祈禱外,一有機會就向他們見證,結果七十名同學中,只有一位成了漏網之魚。他們也很有創意的在街上傳福音,就是將聖經章節或金句,寫於紙版並掛於身上,然後走在大路上吸引路人,因此收到了很好的福音效果,「因著這班年青人的擺上,整個福州城都被福音震動了!」[11]
倪柝聲與王載等同工分手的原因是因為他看見了不同的「異象」之故,在其個人的見證中也曾這樣說過:「那位年長的同工(王載)常出去帶領聚會,而我,是按我所看見的異象工作……是建立各地的地方教會。主給我的啟示非常清楚,祂不久要在中國的大小城市興起地方教會。我閉起眼睛,那景象就呈現在我眼前。」[12]
神學思想的發源地
倪柝聲很喜歡閱讀達祕、賓路民師母、慕安德烈…… (John N. Darby, Jessie Pen Louis, Andrew Murry) 等人的屬靈書籍,眾多作者中他特別欣賞達祕的著作。達祕是英國弟兄關閉派的領導人,他所寫靈命造就的書有《屬靈人》 (Spirtual Man) 及《基督裡的滿足》。達祕一生未結婚,近九十歲才離世歸主。卅二歲開始到他離世,一生在英倫三島及歐州大陸建立了一千五百多處的聚會。他對希伯來文、希臘文造詣甚深,出版了聖經法文及英文版本,這對倪柝聲甚為吸引,而且接受了弟兄會的教會真理,再加上他自己在主面前所領受的[13],便形成了的建立地方教會運動的特色。此外,幾位靈程生命的引導者,特別是一些姊妹,對他的追求與屬靈生命的進深有著很大的影響。
他藉著余慈度的介紹,在福州馬尾認識了英國宣教士和受恩 (M.E. Barbar)[14] 。其時倪柝聲熱心傳福音之餘,也感覺到要有從上頭而來的力量,時常徘徊在心中的是「一個人要得屬靈的能力,是否必須被聖靈充滿」?[15]他曾表示在所認識的西方屬靈人中,和受恩教士的屬靈生命是那樣深入純淨。「倪得救後不久就受到和教士的栽培,無論看書或靈性方面都得到和教士很多的指導,這樣的情形,一直維持到我舅父傳講婦女蒙頭,和反對婦女講道以後才漸漸疏遠。雖然如此,但舅父在他的講論中還不時提到和教士。」[16]和教士在信心和靈命上對倪有大的影響,在「完全靠信心仰望神夠供應」的領受下,這對他日後根據「自養」的原則來發展「地方教會」的事工,可引為借鏡。
另一位影響他的神學思想的人就是蓋恩夫人 (Jeanne de la Motte Guyon, 1648-1717) ,和受恩是倪接觸西方神學思想的主要橋樑,藉她介紹而閱讀法國蓋恩夫人的傳記,她是一位神秘主義的信徒,曾因信仰的緣故被法國路易十四下獄(被稱為信仰的改革者)。生性內向,早年對傳統宗教生活極感興趣,後奉母命嫁與一中年患痼疾的男子 (Jacques Guyon) ,這打擊使之退隱於潛思內省的宗教生活,重視刻苦自約的道理,旨在追求與基督合一的奧秘經歷。她的見證感動了倪氏,使他對神的旨意和永恆的事物,有了更深入的認識。[17]
第三位是賓路易女士 (Jessie Penn-Lewis 1861-1927) ,她是英國威爾斯人,生長於加爾文循道會家庭,長期患肺病。她的著作,強調十字架的意義、聖潔生活的追求、屬靈的戰爭等,倪的十字架信息,不少是得力於她。和受恩最初恐倪的辨識力未夠,暫借有關賓路易的書給他,但他直接寫信給賓路易,索取了兩本書--《十了架的道》和《加略山的十字架及其信息》;及後所撰寫的《屬靈人》一書,賓路易作品有一定的影響。對初期凱錫克培靈會議 (Keswick Convention) 和1920年開始的威爾斯大復興,曾有很多的貢獻。[18]
三次退隱的經歷
倪柝書的一生,多次與同工發生不和或誤解,而至暫停事奉一段時間,然後再重整旗鼓去事奉,玆分述他三次退隱的經歷於下:
第一次退隱是在1924年,他和同工因對「建立地方教會」的看法有異而導致分岐。另一衝突是關於「按立牧師」的問題。因當時部份同工正擬邀請一位牧師來按立他們的同工為牧師,但倪竭力反對,理由是「第一,他認為牧師是神賜給教會的一種恩賜,這是神賜的,不是人所按立的。第二,他承認教會中有牧師的恩賜,但不贊成有牧師的制度。……第三,他認為神既興起他們為基督作活的見證,就該脫離基督教那些不合聖經的制度,而完全照著聖經的教訓及聖靈夠引導來事奉主,因此他覺得不應該效注別人的行為來按立牧師。」[19]這次的分歧引致他離開福州,到各地領會(除國內外,還到南洋、日本),1926年回福州,編輯了《基督徒報》,開辦了福音書局,從事文字工作。是年下半年,身患肺病需靜養休息(最初以為幾乎要死),這一段長時間的安靜期,醞釀他唯一親手寫成的著作《屬靈人》,最後在上海完成全書,也因此才會到上海開始聚會,並以此為工作的中心;同時亦將福州的福音書局遷來,改名福音書房,積極推展文字宣教工作。
第二次退隱是在1934年,是因與張品蕙的婚姻,這是由於撫養張品蕙成人的姑媽張美珍女士,極力反對姪女下嫁既無積蓄、又是沒有出息的傳道,經反對無效後,就在報紙上指責倪接受外國差會的財源津貼資助,更暗示德行的敗壞,這打擊,令倪在上海教會的工作不得不退隱下來,素來主張獨立、自主,不涉宗派的他,反在此點上受到攻擊,令他意志消沉足有一年之久。[20]1935年,他往山東煙台,在內地會巴姊妹 (Elizabeth Fischbacher) 的奮興會上,在禱告中,得著聖靈澆灌的信息,在這次聚會中,首次採用了開口禱告的方式。[21]
第三次的退隱在1942年,出任倪家弟兄合股經營的生化製藥廠的董事,出發點是基於應付「地方教會」的發展上的經濟需要,他想效法保羅以織棚的工作來供應同工,他的出發點與存心在開始都是善意的,但由於生意上纏累,妨礙了他的事奉,引起了上海地方教會幾位長老的疑惑,是年年底,更要求停止他講道。1947年他終於放下生化藥廠的工作,也承認過失,透過同工李常受的調停,1948年與當地的長老恢愎關係,重獲信徒們的擁戴,受眾同工的歡迎。這亦是日後中共控告倪的主要罪狀之一。[22]
1950年間,倪氏在香港領會,他本可從此不再回到上海,同工們亦極力勸阻他不要回去,但他最後堅持的說:「我不以性命為念,如果房子塌下來,我的孩子還在裡面,我心定把它支撐住,即使要我的命也不顧惜。」[23]這種牧者的情懷實在感人。當他回到上海以後,1951年10月批倪的文章在天風雜誌上。l952年4月在前往東北瀋陽領會途中被捕,至四年後提出控罪。罪名有五項:「支持帝國主義與國民政府,反對民眾運動(指三自運動)、敗壞青年、破壞生產、犯淫亂惡行。」[24]被判十五年監禁及勞動改造。l967年4月刑滿卻仍未能恢復自由。其妻張品蕙於1967年9月離世,他亦於1972年6月1日逝世。一代屬靈偉人就這樣寂靜的的結束苦難的日子而安息於天父的懷裡,但他留給中國教會以致普世教會,卻是寶貴而又甚具爭議的屬靈遺產。
二.地方教會復興運動
所謂「地方教會」,乃指「一地方、一教會」。倪柝聲認為教會是神永恆的旨意,是祂最關注及最寶貴的,任何傷害祂計劃的,都是罪大惡極,而宗派主義的教會,正是這樣作。地方教會是改正這錯誤的教會,她履行一地方、一教會的原則,堅持每個地方的教會都是獨立的,行政上或經濟上互不干涉。各地方教會選出自己的長老來牧養,牧師是一種恩賜,不是教會常設的職位。[25]他就是以這樣的理念推動一個高速增長的地方教會運動。現在就讓我們看看地方教會的歷史發展。
走出教派
教會聚會處創始於1921年。該年由王載博士在福州傳道時,有當時尚為福州聖公會的學生倪柝聲前來協助。「他門常往街上去貼福音標語。有時更將聖經章節,寫在紙上或厚紙板上,掛在胸前,或留在背後,然後打鑼、唱詩,在大路上、熱鬧市區上走動,為要吸引人,使他們看見而來聽道。」[26]這些新穎的做法實在帶領了不少人相信耶穌。他們又仿效初期教會,每週舉行擘餅聚會。翌年,來自南京的湖北籍神學教師李淵如小姐參加了他們的聚會。1922年,王博士為十八名信徒施行洗禮,這些初期的信徒後來均成為各地聚會所的領導人物,其中包括陸忠信和繆紹訓等。
倪柝聲所主張的「離宗派運動」,後來又傳到山東煙台等地。因倪的不遺餘力攻擊各教派,及對傳道弟兄是否應給薪水,並若干教會組織的觀點與王載意見相左,於是教會聚會所便發生了分裂。1927年當他完成了《屬靈人》一書後,肺病加劇,約有一年多的養病期,此時有較多的時間去思考,自稱從上帝領受建立地方教會的托負。「主呼召我,並不是要我開奮興會,叫人聽到更多聖經道理,也不是要我作一個佈道家。主給我啟示,是要在一地一地建立祂的教會來彰顯祂,見證在地方上教會的合一,使得每一個聖徒在教會中盡職,過著教會生活。」[27]自始以後他便全力的推動地方教會運動。
小群特色
他們最初口號是「走出教派,歸回聖經。」並不接受任何教派的傳統及禮儀,自行編訂教義,而立刻得到了教會革新宗派的聲譽。他們嚴格使明聖經的用詞--信徒稱為「基督人」,基督徒的生活稱為「路」,地方聚會場所稱為「教會聚會處」,定期刊物稱為「基督徒報」,文字工作機構稱為「福音書房」,所唱的詩歌是翻譯弟兄會的「小群詩本」。及後,上海哈同路的會眾被人冠以「小群」,但卻是他們所不喜歡的稱呼,後來人們遂以「小群」二字來稱呼「教會聚會所」(按「小群」一詞,乃出於路加福音12:32)。
教會聚會所沒有宗派差會支持,是地道的本色教會,完全的獨立自主、自傳、自養。開始時都是以不多的經費去運作,待聚會人數增多, 而信徒又明白奉獻的教訓,才處理聚會場所地方上的問題。小群教會富有弟兄會的色彩[28],如地方性的教會、地方教會行政獨立、以脫離罪惡為合一的原則、主日擘餅聚會、反對聖品制度及摒棄傳統的約束等。「和弟兄會一樣,嚴格採取保羅對姊妹的限制。禁止他們公開地在有弟兄出席的場合講道,強制他們在教會聚會時帶頭紗。因為中國女子向來不賣紗或帶帽,所以這種紗帽是經過特別設計,用黑線成一種標準的髮網。」[29]
工作方式是摹效使徒時代的家庭聚會,從小做起。注重居住的造就、重視靈命的栽培,《復興報》的目的,就是信徒獲得靈性上的訓練,以致教會的事工不會落在一小撮人身上,乃是全體信徒動員起來,互相配塔,人人事奉,這是其能迅速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牧養訓練
1927年倪遷往上海,初期聚會於汪佩真女教士家中,年底的第一次擘餅聚會只有四人參加,後因人數增多而將聚會地方搬往賡慶里去,及後又不敷應用,再租用哈同路文德里的地方,這處地方的聚會所,也是發展日後中國地方教會之據點。1929年復刊「復興報」,以文字工作牧養練信徒。
此外,他也非常重視青年訓練的工作,他認為教會的發展「必須求主興起一班青年,在年輕的一代身上繼續他的見證。……我的意思不是要辦一間神學院,我是盼望青年們一方面過團體生活,操練屬靈生命,接受造就,學習讀經禱告,建立良好的品格:一方面學習對付罪、世界、肉體、天然生命等。適當的時候,他們要回到各地的教會,和聖徒配搭,一同在教會裡事奉主。」[30]
1948年在福州鼓嶺進行一連串的訓練,參加者要有相當條件的限制,包括一些海外的地方教會領袖,這些訓練和討論的材料也先後出版,作為文字上的牧養和訓練。1949年第二期的訓練剛結束,福州就被解放了。十月一日,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式成立,中國教會進入另一個新時代。地方教會亦向海外發展,繆紹訓和吳仁傑返菲律賓,李常受到台灣,陳則信和魏光熹到香港,陸忠信回星加坡,各自領導當地的地方教會。[31]
屬靈理念
塑造其神學思想的主要力量,來自英國的弟兄運動(Brethren Movement),該運動的兩位發言人--寇斯 (C.A. Coates) [32]及達秘 (J.N. Darby) [33]的解經書籍,是他非常喜愛的。正只因多年來之傳統式教會生活,對那種重儀式和信條的宗教氣氛,沒有好感,他致力尋找一較為純樸的崇拜的方式,不受傳統繁文褥節所限制,弟兄運動的主張,正是他所追求的,從他的言論引用達秘的著作甚多,超過其他弟兄運動的人,就可見一斑。
「倪柝聲無疑是中國教會裡最熟悉聖經、且最善用聖經的傳道人之一,他相信聖經是神的話語,他的神學思想也以聖經為發源地。」[34]他的神學觀以三元論為基礎,相信藉此可將屬靈生命的經歷作一個透徹的分析。這屬靈生命主要的關鍵,就是靈與魂的分開,「從這三元論的觀點出發,倪氐蒐集聖經中不同的經節,分門別類,又在其中指出靈、魂、體的各種功能。靈的活動有直覺、交通和良心;魂的活動有情感、思想和意志。倪氏指出這些功能是不會互相重疊的。」[35]
罪惡的本性就是人墮落後,魂拒絕靈的掌權,而成為了體的奴隸,總稱肉體,這「體」作出不義的事,肉體的「魂」產生自義的罪,人落在這困境下,無法自拔,只能等候神的拯救。所以重生的意義是將神賜人生命的靈、魂、體的次序恢復。
三?總結與反省
本色教會的奇葩
在中國教會本色化的發展歷史中,聚會處的代表性可說是無可置疑的,她可以完全的自立,不倚靠任何宗派或外國差會。自1922年起,倪氏認為建立不屬宗派、「一地方、一教會」才是教會的真理,「地方教會」運動得以迅速發展,在不同城市先沒有這些教會出現,吸引許多青年學生加入,也有信徒離開原來宗派公會,這正切合當時不少教會徒具形式,信徒又沒有生命力的光景。而地方教會的屬靈用語和屬靈觀,也深深影響著中國的教會,例如「屬靈、屬肉體」、「對付罪、對付己」及「人的破碎與靈的出來」等的教導和領受,這些操練也切合中國教會傾向克己的受苦心志,故能在中國以至海外得到快速的發展。
排他性強的教派
由於倪氏倡導的「離宗派運動」,於其教會發展的初期,惹來其他宗派的反感和批評,因這觀念含有排除異己的意思,這種排他的舉動令外間教會不能與之溝通。他們主張反對制度,但聚會處的架構實行出來卻更加制度化,後來他們更不自覺之間又發展成另一個更具宗派特色的宗派。也由於他們這種分離的習慣,往往在教會衝突中很容易便以「分裂」去解決問題。此外,他們在聖經解釋上亦經常各持己見,以自己的觀點為最合真理而自居,所以在教會內外均時常發生衝突。
倪柝聲的親密同工俞成華長老的兒子俞崇恩,在他經歷國內火煉的運動期間,一位曾被他們小群教會藐視的外堂肢體,竟然不顧個人安危去勞改營探他,並在極度貧乏下為他帶來了一些生活用品。這件事令他作出了深刻的反省:「我承認,過去我們這個背景的教會是非常驕傲的,恐怕在中國所有教會範圍內,可以說是最驕傲的了。主要原因是有一位引導我們的同工。(指倪朴沂聲),真正是個聰明絕頂、過目不忘、博覽屬靈名著、口才知識都全備的弟兄。……所以當我經過了多年改造,從農場出來以後,就再也不敢分門別類(參林前3:1;多3:10)、另眼看待人了。我們都是神的兒女,我們都來同心事奉主。」[36]這是他對地方教會運動的一個極為深刻的反省。
魅力領袖的高舉
倪拆聲與小群教會的關係,以今天的用語,可算為「魅力領袖」的典範,他的外甥陳終道牧師曾有這樣的描述:「當我一九四八年回到福州的時候,最使我失望的是,我覺得他們當中有些人實在敬拜神,但有好些人在那?『敬拜』他們的偶像。我們可以常常聽到『倪弟兄說』而不是神的話說。似乎『倪弟兄說』是比『聖經說』更有權威。如果我要把所有聽到關乎倪弟兄的那些『神化』了的故事都寫出來,這本書立即可以變成巨著,但感謝神我把那些故事都忘記了,因為它令人『反胃』。……在小群教會裡很容易聽到好多關乎我舅父的一些像神化的股的故事,實在,他在以往的年日中太受人敬佩。神允許他有這樣的失敗是有祂的美意的。」[37]
他於1948年復出事奉以後,其中一個最為強調的信息「順服權柄」,就是要會眾毫無保留的相信帶領者,甚至「順服權柄」比真理更加重要;教會雖然是提倡長老治會,但他卻以使徒身份而駕馭於眾長老之上,這種領袖推崇的情況越來越癘害,「某種聖品階級在他們高層中被建立起來,藉著一排椅子的坐來示他們前後的等次,而第一個坐位無異議的都是為他(倪拆聲)保留。這點,從一方面可以看見可能是他們對他信任的態度,但是事實上『順服權柄』的口號,卻成為許多人此後工作上極大的困擾。」[38]
三元人觀的偏差
他把人分作靈、魂、體,並且高舉靈,懷疑魂,和貶低體的思想,然不是源自倪氏,但說他是集其大成,然後令其普及,相居也不為過。倪氏這個思想幾乎見於他的每一本書,而最具代表性的,自然是《屬靈人》。他本於字面意思來彙集聖經論到靈、魂、體之經文,加上他自己的經驗,和普及心理學的闡釋,從而可以怎樣過以靈高於魂和體的生活。他把聖經整全的人觀分割為三元人觀,凡事只分屬靈還是屬內體,結果令人近於偏激,忽視今生的責任與承擔,這也成為了中國教會主要的屬靈傳統。在這樣的氣氛與傳統下,我們很容易便會輕視今生,重視來世,而完全忽略今生的責任與享受神的創造,只需要在地上過一個刻苦的客旅人生;這是沒有創造論的救恩論和末世論的觀念。[39]
倪柝聲弟兄所推動的地方教會運動,甚具中國本土的特色,他所建立的教會對屬靈的追求熱切,對付自己與對付罪等亦很有生命的深度;筆者初信的時候是在聚會所的教會成長,在其間得到的屬靈造就,至今仍令我受用不少。但有關地方教會的體制、神學思想、聖經詮釋與及領袖操守等問題,則需要我們平衡地去思想與反省。
---謝成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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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吳秀良:《余慈度——二十世紀中國教會復興的先驅》,(臺北。比遜河出版社,2001),頁l96。
[2]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頁17。
[3]三一書院設有小學、初中、高中、師範及神學院等五個部門,是英國聖公會的差會 (Church Missionary Society) 所開辦的,當中的教職員都是從北愛爾蘭來的宣教士。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頁18。
[4]是中國北部及韓國很有恩賜的福音佈清家,在上海上創設了一所聖經學院。金彌耳:《中流砥柱》戴致進譯(臺北:中國主日學協會,1977),頁23。
[5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頁306-307。
[7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頁311。
[8]那時三一書院受內戰困擾而停課,所以倪柝聲利用停課機會。進入聖經學院以求獲得更多聖經方面的訓練。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頁312。
[9]同上頁。
[10]勤讀聖經成為他一生的標記。除了坐監時期以外,他維持一天讀經19章的習慣。李茂政:《典型在夙昔》,頁147。
[11]陳則信:《倪柝聲簡史》,(香港:晨星出版社,1984),頁63。
[12]吳秀良:《余慈度——二十世紀中國教會復興的先驅》,(臺北。比遜河出版社,2001),頁205。
[13]http://www.steering.org/161/st16112.htm
[14]和受恩於1899年來到福州,在古田女子大學教書七年,熱心工作,頗具才華,但初期工作並不見果效,返英渡假時,由於質疑聖公會對洗禮叨的神學立場,與一位主教發生意見上的衝突,再回中國時已脫離聖公會,成為自由傳教士,常駐福州傳教。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頁21。
[15]魏光禧:《倪柝聲弟兄三次公開的見證》(香港:教會書室,1974),頁10。
[16]陳終道:《我的舅父倪柝聲》,頁11。
[17]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頁23。
[18]同上書,頁25。
[19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頁314-315。
[20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頁321。
[21]日後這禱告方式也成了聚會所聚會禱告的一種形式,同上書,頁322。
[22]梁家麟:<倪柝聲有關控罪的考證>,《建道學刊》第十七期(2002年1月)。
[23]金彌耳:《中流砥柱--倪柝聲傳》(臺北:中國主日學協會,1991),頁183-184。
[24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頁338-339。
[25]楊牧谷主編:《當代神學辭典》,下冊,(臺北:校園書房出版社),1997年,頁806。
[26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(臺北: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),1983年,頁313。
[27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(臺北: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),1983年,頁318。
[28]因著和受恩教士的介紹,閱讀英國弟兄運動的著作,也與倫敦弟兄會通信,使他對其會的信仰和教會生活,有進一步認識,雖然沒有墨守成規地跟從,但在教會工作上,多方贊同弟兄會的主張。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頁38。
[29]李茂政:《典型在夙昔》,(臺北: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),1989年,頁88。
[30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(臺北: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),1983年,頁318。
[31]查時傑:《中國基督教人物小傳》,上卷,(臺北: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),1983年,頁51。
[32]弟兄運動的一位領袖,他的《雅歌書綱領》給予倪氏之作《歌中之歌》不少亮光,他們的作品多用寓意釋經法。同上書,頁27。
[33]是普里穆特弟兄運動的領袖(1800-1882),生於一富有愛爾蘭,1819年都柏林三一書院畢業,後出任教會牧職。1848年,弟兄會分裂為「關閉」 (Exclusive) 與「公開」 (Open) 兩派。達秘為首的「關閉」派,組織十分緊密,權力集中,他們堅持與別的教會分離,拒絕任何他們認為信仰不正統的人參加主餐,或進入他們的「交通圈子」。同上書,頁27,325。
[34]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1985年,頁132。
[35]林榮洪:《屬靈神學:倪柝聲思想的研究》,1985年,頁280。
[36]俞崇恩:《十架窄路》,(臺灣:彌賽亞基金會),1999年,頁46。
[37]陳終道:《我的舅父倪柝聲》,頁50。
[38]李茂政:《典型在夙昔》,(臺北: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),1989年,頁174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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